重生

少年遵照指示，果然找到了迷失在无限森林中的两位来访者。很显然他们已经熟悉了进入桑古的程序，丝毫没有感觉到惊慌，正悠闲地扇风驱虫，等待来自桑古的迎接。
少年没有立即上前反而躲进了参天枞树的阴影中，打量神国的贵宾。
他们是EarthLand最常见的物理和魔法组合，以雇佣兵的标准来说稍嫌年纪幼弱了些。随身装备实用低调甚至有些破旧，冲眼望去没有任意一件足以彰显身份的物品。或许是习惯了长时间冒险生活，两人尚未完全长开的身体显得细瘦却结实，面庞仍留着几丝未脱的稚气。魔法师甩着辫子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斩刀士对他爱理不理。这就是女王选定了要肩负世界命运的人选吗？他还没来得及对女王的决定产生质疑，远处雾气中的斩刀士已然将锐利的目光投射向他，魔导士则默契地抄起短杖警戒，气氛肃然紧张。
少年走出天然掩体，行着标准弯腰礼。林中潮热的湿气令他的大脑有些拙于思考。他仍不明白女王选择他们的理由，却又好像有些明白了。
“我的名字是Quatre，桑古神国欢迎你们。”

桑古是个地名，也是个国名。
OZ帝国昆士汀皇帝献土后桑古神国国土涵盖约1000平方千米，但是真正可称圣域的部分，只有被三面包裹在大片魔法枞树林中的首都桑古城。那里居住着大陆上最古老的一支神圣血脉――Peacecraft家族。他们曾经世袭大灾变前U帝国最高神官的位置，曾经任OZ帝国政教一统的首任皇帝，也曾经是AC时代初期和平联盟的领袖，至少在表面上。即便是皇权式微，偏居一隅的如今，Peacecraft家族仍然是这片土地当之无愧的精神王者。
卡多鲁领着两位访客穿过千百年来守卫桑古圣域国不被世俗侵犯的不归森林，走进古老宏伟又略显寂静的桑古城。在那些由整块大理石砌出的、连绵不绝的建筑中间，桑古沃达姆神庙巍然屹立。那里供奉着EarthLand所有的神祗，并存在着神祗们在此世间唯一的祭祀。
“Relena…”
魔导士活泼的回应立即掩盖了斩刀士本来就低不可闻的声音，努着嘴掩饰不住笑意：“是，是，那位大小姐就在前面的桑古沃达姆神庙，你们很快就见面，就不要对一个名字单相思了。”一路上Quatre已经摸出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永远吵不起来的单方面斗嘴。
他们来不及按照桑古国度礼仪沐浴净身，清洁一路上的泥垢汗水，换上整洁的衣物。而是直接跨过神庙数人高的象征性石门，立于铺满白色细石的广场，踏上宽阔平缓的阶梯，绕过限时开放的万神殿。桑古国的女王亲卫队长戎装丽人Dorothy・Catalonia已静候多时。Quatre将两位访客引入通往王殿的悠长走廊，自己则安静退到一边。
“陛下希望Quatre先生也入殿议事。”
Dorothy的声音不大，却坚定不容置疑。Quatre知道他的脾气，微笑着点点头，摒息入殿。
肃穆的走廊尽头洁白王座上端坐着的正是这个国家的女王。她盘起简单的发型，衣饰也采取复古的款式，面容天生丽质，素来端庄亲切，但自从上一次返恩节开始就一直神色凝重。Quatre推测该是EarthLand将要发生变故，不禁心生沉重。
虽然早已猜到两位访客与女王必是经年旧识，殿堂之上应有的礼仪却一概不少。连看上去冷酷野蛮的斩刀士行起屈膝礼来也是一派优雅潇洒。似乎并不是受过良好的教育，而是受过良好的训练。Quatre心理里越发好奇起来。
女王的表情依然如昨，王殿的空气却无声柔软起来。
“Heero・Yui与Duo・Maxwell，请你们帮助我。”

EarthLand的众神自古只有一个祭祀，代代出自Peacecraft家族的女性继承人。她们被天赋了罕见的感应能力，充当着众神与地界的沟通桥梁。不同于世界上任何已知的天赋与技能，这种神力的来源自然又神秘莫测，无法靠修习获得也不单纯是血统延续。Duo也曾经询问过她对EarthLand诸神的看法。当时还是Dalian家独女身份的女王回答得未免有些大逆不道：
“我认为它们是存在于世界上无形的能量流，是魔法的驱力，对EarthLand的进程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他们自有永有，且以一种世人难以窥测的方式思考。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确实是神，但是反过来想，它们只是不明生物。”
而桑古王家的女王们则能倾听、理解他们的欲求，并予以执行。作为回礼，每年的返恩节女王有一个晚上的机会向诸神寻求解答。在那一天她必须洁净身体，穿上黑色长裙，散开头发，赤裸双足，走入桑古沃达姆神庙地下黑暗、广阔、错综复杂的迷宫；她必须以古礼教导的姿态，在迷宫中央的空旷地带仅用足音踏出神乐终章，借以平息它们蓄满一年的骚动；她必须倾听诸神的预言并予以解读、权衡，天灾人祸诸事变迁，有部分可以顺应他们的喜好，剩下的则需要修正将未来整年的EarthLand引导向正确的方向。而这期间种种逆神谕行为引发的骚动，则又要依靠下一年返恩节的神乐终章来平息，犹如在钢丝上寻找微妙的平衡。
女王皱了一下眉头，刚才那个旋转有些瑕疵。她总也做不好这个动作，去年也是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自从被迎回桑古神国，这已经是第二个返恩节了。她从协祀团那里学会这套宗教舞，但那些教导她的人中没有一人曾在迷宫里、吸着松香为众神献舞。她开始担心，或许神乐真正的样子已经随着母亲的去世失传了。
此时脚下的土地骚行起来，不，产生变化的并不是土地，而是女王的感觉。她分明听见它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好像仅仅在她体内窃窃私语：
【又是一年的返恩节了吗？】
【还是上次那个未熟的姑娘。】
【又睡了一年。】
【好想要身体！】
【这次的神乐还是一样糟糕，我们一点不觉得自己被安息了。】
【很糟糕。】
【好想要身体！】
【不过无所谓了，在你之前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为我们献舞了。】
【没有许多年吧？多少年？】
【多少年？多少年？不过无所谓了，你的母亲还好吗？】
它们哧哧哧地笑起来，明知故问着。
【她还好吗？】
【还好吗？】
真恶心。女王这样想着，没有停下舞蹈的动作。停下的话就输了，反驳的话就输了，哭泣的话就输了。
【虽然未熟却很倔犟呐，我中意这个姑娘。】
【我也是。】
【我喜欢脚上系着银铃铛的那个，稍微一戏弄就会撅起嘴来，眼泪汪汪。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多少年？】
【多少年？多少年？不过无所谓了，既然中意她不如就告诉她吧。】
【要告诉她吗？】
【她的神乐这么烂，我们可以不用告诉她。】
【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好想要身体！】
【闭嘴！】
它们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告诉她也无妨。】
【明年你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为我们献舞了。】
女王转出最后一个圈，站直身子平复呼吸，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吾一族的血脉将要断绝了吗？”这确实是个大问题，Peacecraft血脉并不繁盛，现存世上只有她与下落不明的王兄两人，一旦自己有什么意外好不容易恢复的返恩神谕又将中断。如果现在马上结婚诞下继承人的话……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热，他会为我飞奔而来吗，会帮我穿上婚纱吗，就算我死去也会继续爱恋我想念我吗？然后思考被它们的笑声打断。
【哎呀她很蠢呢。既不如她的母亲，更不如银铃铛。】
【蠢货，好失望，好失望。】
【快点告诉她。】
【快点告诉她。让我看看她害怕得撅起小嘴泪眼汪汪的样子。】
【告诉她。】
【没有明年的返恩节了。】
【它要醒来了。】
【我们不会再见了未熟的姑娘。】
【它已经在你们中间了。】
【流星计划】
【流星计划】
【流星计划】
【流星计划】
【流星计划】
【你们将死去，而我们终于可以自由了。】
【可以有身体吗？好想要身体！】
“它是谁。”
女王冷冷地发问。她终于从一派嘈杂中抓住了重点，有某件与流星相关的东西来到世间，并且将要觉醒了，它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灾难，或许……就像大灾变？
返恩节里被神乐供奉过的它们不得说谎，却可以逃避。
【它是谁？】
【是谁？】
【它是你们的流星，我们的太阳。】
“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告诉我它的名字！”她毫不畏惧地大声斥责，与方才献舞的时候大为不同。这种逼迫式的问话方式显然引起了不满，之前经由神乐平息的它们开始骚动，轰响着淹没了整个迷宫中的黑暗向她席卷而来。
【她想命令我们。】
【她在命令我们。】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怎么做？】
【……】
【……】
【可以闷死她！】
【对，闷死她闷死她闷死她闷死她闷死她闷死她闷死她】
女王不慌不忙咬破手指，将鲜血滴下湿冷的泥土。母亲精心保管的那些卷轴里记载过这个咒语，传说里Peacecraft的先祖第一次走进古斯德哥尔摩也就是现在的桑古城地下无尽迷宫时与诸神立下的血脉誓约。她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血誓已立。Relena Peacecraft在此命令你们，听从我！”
整个迷宫刹那静寂无声如退潮般散得干干净净，唯有她的话语还在远远近近地回响。 许久，才有一个夹杂着嘲弄与快意的声音再度响起：
【未熟的姑娘，我们中意你。】
仔细分辨的话，这唯一的声音却像是由刚才所有声音、或更多声音说同样的话、用同样的语调，组合在一起般浑厚响亮。女王觉得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起来。
【作为Peacecraft家的后裔你确实和你的祖先一样有勇无谋，竟然想唤醒血誓的力量控制我们。】它嗤笑着，【你的祖先并没有把血誓的真正涵义流传下去吧。为什么我们的神谕可以预言EarthLand，为什么你族可以干预未来。】
“把它…告诉我…！”
【竟然还能说出话来。你正在心里骂我们王八蛋是不是，未熟的姑娘？你并不想听这些废话，只想要一个名字，然后像你的先祖一样继续对我们阳奉阴违。然而你足够能力做到吗？它的名字叫ZREO，知道了这些你是否就有足够能力阻止我们？！】
它哈哈大笑的时候如疾风骤雨地动山摇，将女王摞入巨大的意识洪流。她仍在桑古沃达姆神庙下方的黑暗迷宫中踩着土地吸着松香，却不得不手脚并用挣扎着保持意识不被吞噬。诸神正在离开。她不能被带走。
【Peacecraft家的血液与今年份的神乐我们已经确实地收到了。】

末日寓言、恶趣味的诸神……这样的故事若是别人讲来Quatre肯定认为他异想天开。显然Duo也是这么觉得。他按着额头跳动的太阳穴求饶：
“按照这种展开，随后我们就会被拜托去粉碎诸神的阴谋，拯救EarthLand什么的了吧？大小姐，我承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是有些小小的误会，自从我非自愿的认识你和Heero以后我们三方也都互相带去了数不清的麻烦，更不指望这种孽缘有了断的一天。但现在可是和诸神作对哪，你也说过他们是魔法的原驱力，而我正好这么巧是个魔导士，可有千分之一的胜算？！我不会逃也不会躲，更不会看着悬崖往下跳呐！”
他机关枪似的不换气一口气说完，身边却冷不丁响起询问。
“然后呢？”
Duo将扭曲的脸转向自己同伴，“你有点团队精神好不好！这种事不是你脱臼的脚，自己掰一下就能校正，已经完全超过我们能力范围了啦！”
“不想介入的话你可以出去。”
Quatre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他并不了解身边的这对雇佣兵组合，却相信女王必然有其用意。从不归森林结实开始他就发现Duo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每当两人有意见分歧，Duo大段碎碎念从来不敌Heero无言的执着。但是现在不一样，要靠着语焉不详的一个名字――ZERO去拯救世界。确实如Duo所言连千分之一的胜算也没有，就算他现在掉头走掉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Duo又一次选择了缴械投降。他浑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抬头去看女王，“然后呢？”
“在此之前有必要确认一次，你们是否有觉悟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我的委托即便是与诸神对抗？”
女王漂亮的湛蓝色眼睛专注地望向Heero，冷漠的斩刀士毫不回避她的视线坦然接受目光里所有的严肃、坚决与期待。
“了解。”
他这样说着。
“不惜一切。”
Duo也被打败似的放松了肩膀重复一次，“不惜一切。”
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分担肩上重担的人一般，女王从王座上站起身。
“走吧，我们换个舒服点的地方。这位置可硬了，你们老是仰头说话也累坏了吧。”
看着此时她略带调皮的笑容，Quatre觉得她不仅仅是桑古的女王，诸神的女祭祀，EarthLand的守护者，更是一位普通少女，在信任的伙伴身边可以露出自己与年龄相符的一面。
“返恩节后我已经遣信使向OZ帝国通报此事。”
Quatre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OZ帝国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军事实力强盛，与桑古神国也颇有渊源，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助力自然一桩妙事。然而近几十年来却因神国独立与帝国退出和平联盟这两件大事闹得两国龃龉不断，一封信去犹如石沉大海。诸神灭世，这本是关系到EarthLand每个人生死存亡的大事，女王想不通OZ帝国何以为种种旧事而对请援不予理睬。
无奈之下女王只能自寻对策。首先从图书馆中U帝国与大灾变的相关文献开始。
U帝国的全称是United Earth Sphere Alliance，地球圈统一同盟，一个名为“同盟”的帝国。它是EarthLand已知的历史中最古老的国家。它的势力覆盖大陆全领域，在鼎盛时期修建的菲亚柏塔的遗址至今仍是大陆最高建筑。新爱德华兵工厂地基、菲亚柏的帝王谷墓葬群、殷达斯斗技场残壁……这些散落在EarthLand大地之上的U帝国遗迹无时无刻不在向世人展示这个国家超绝的科技文明。
但即使是这样的帝国，也躲不过覆灭的结局。在那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中，EarthLand损失了99.998％的人口，多达4/5的土地不再适合人类居住，文明痕迹几乎被摧毁殆尽。在三千年漫长的恢复过程中人们学会了不同的语言，世界再也没有出现能媲美U帝国的政治势力，直至今日。
U帝国灭亡的真正原因至今仍是个谜。侥幸生还的那些家族文献中的叙述大多暧昧不明，地震、洪水、火山喷发、乌云蔽日、严寒、死亡，以及诸神的愤怒。后世对于此次大灾变的猜测从未停止，目前最占上风的大约是“地壳移动说”、“气候变迁说”、“星辰影响说”这三种。
面对这些所谓科学解密，作为大灾变前即是帝国祭祀世家的Peacecraft家族始终持保留态度。时任家族首领的英格丽夫妇并未留下只字片语，好似讳莫如深。倒是他们的曾孙女乌尔莉卡有几篇写在羊皮纸上的手稿。刚被迎回桑古神国那段时间女王就读过一次，拼写错误、文法幼稚、天马行空、颇具童趣，看起来实在是一份以大灾变为背景的冒险小说片段。其中数度提及大灾变的成因乃“流星灭世”，当时女王也考虑过流星撞击引起气候变化导致大灾变的可能性，然而天文记载并不相符，便当做是小孩子的幻想一笑而过了。现在想来，或许正因为是小孩子听到了些只字片语，才会毫不在意地拿来做为小说题材也说不定。考虑到这里她将乌尔莉卡手稿又重读多次，却再也找不出其他堪用的信息了。
数度辗转难眠之后这位年轻的女王将思绪转向哥尔斯加，寄望能得到些有用的资讯。那是至今为止发现的最大也是最神秘的一处U帝国遗址，曾属于L4殖民地，现在则在OZ帝国的掌控下。女王曾听养父提起，哥尔斯加的遗址古时也被称呼为知识火山，很有可能是个古文明科技的魔盒――保存几乎完好的U帝国图书馆。若果真如此也就不难想象为何OZ帝国的战火会烧上素来奉行和平主义的L4大地了。怀璧其罪。如今OZ帝国已经攻下L4全域长达四个月之久，对哥尔斯加遗址的研究与保护必然密不透风，前往那处的道路必然艰难险阻，这只队伍需要一位L4出身的向导。
“Quatre殿下，桑古神国也请求您的协助。”
他马上明白了，低头行礼。
“愿为您效劳。”

之后的事交给Dorothy去安排。Quatre简单收拾一下行装，以轻便易行为目的。食物方面他毫不怀疑双人组的生存能力，考虑着Duo多少会几个回红魔法伤药绷带也变成了非必须品。只有钱是越多越好。“我也变成拜金主义者了。”他想着不禁失笑，就好像被打开了开关弯腰直笑得停不下来、笑出了眼泪，这才眼神一凛。Dorothy抱胸站在门口冷冷望他。
“有什么事吗？”Quatre擦去眼泪一时仍止不住笑容。
Dorothy抛给他一个绣着桑古神纹的锦囊：“里面有些必须的魔石，务必确保Heero先生与Duo的安全，虽然我个人觉得你并不怎么可靠。如果EarthLand能顺利度过这次危机，之后你想如何桑古王国都会全力协助你。”
她直视Quatre显然十分吃惊的脸。他们都明白这段话意味着什么。桑古王国将放弃中立外交政策，违背自己“完全和平”的理念，甚至将这个几乎可称渺小的国家拖入战争的深渊。Quatre并不认为这仅仅是桑古女王对他的同情或对他即将付出的一切的报偿。而更像是一个家族对另外一个家族，一个国家对另外一个国家的承诺，是那位聪慧的女王对目前OZ帝国做法的否决。
“陛下对无法亲自对你说出这些话表示遗憾。”
“这已经足够了，请向女王陛下转达我最真挚的感谢。”
Quatre抽空去向Noin告别的时候她正在训练这个国家唯一的一支军队，500人。他们几乎都是故乡被侵占后亡国的战士，不愿投降四处躲藏。在OZ如日中天的淫威下只有桑古神国愿意收留他们。女王的仁慈无疑在触怒着OZ，Noin认为终有一天OZ会以此为借口向桑谷神国发动战争。既然她无法说服女王对这些败家犬不闻不问，那就只能偷偷将这些人训练起来，让他们组成这个国家唯一也是最后的城墙了。Lucrezia・Noin曾任职于OZ帝国的军队，军阶特校，为帝国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军人。她也知道如果哪个国家真有心侵略桑古，凭她手头的这支军队根本抗不过半天。但是坐以待毙毕竟不是她背叛OZ来到这里想要的结果。Quatre立在旁边看了一会，等到休息时微笑着和Noin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就离开，身后那个方阵是桑古国仅有的士兵。
回到神庙后院时值深夜，但夏季的月光将前路照得透亮。走廊处遇到Duo，正靠在栏杆上向远方出神。
“Duo先生……”
“嘘～”他收回视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Quatre朝外望去，花园中的两人一个坐在景观石上，一个背立在他身后，轻轻地隐约地靠在一起。他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那里，在温柔的月光下，美不胜收，又光芒万丈。
“啊，真好啊，Heero这家伙。”
Quatre低头微笑。忽然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Duo先生与Heero先生认识很久了吗？”
“不是很久啦，从他重生开始。你呢？和大小姐认识很久了吗？”
“同样也不是很久――”

并不是很久。
距离王城被攻破，L4灭亡的那天，才不过四个月而已。
靠着姐姐们的舍命掩护他才能冲出OZ军的包围网，在温拿城冲天火光的映照下遁入深林。他茫然、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一直走。他不记得太阳多少次升起落下，不记得何时离开L4的领土，不记得期间自己靠什么食物维持体力。他的身体被激烈又混沌的精神支配着，机械地重复地向前走去，走到伤痕累累，走到海枯石烂，走到脱胎换骨。
然后他遇到了白金色头发英姿飒爽的Dorothy，就在桑古地区终年迷雾笼罩的枞树林。他早已不是Winner家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面黄肌瘦满身污秽，强盗般抽出刀来，眼神如狼似虎。Dorothy二话不说飞腿将他踹翻在地，随即后退后两步，行着标准的弯腰礼。
“我叫Dorothy・Catalonia，桑古王国欢迎你。”
Quatre花了一个多月才恢复过来，从生理到心理。女王没有强制他的去留。然而在桑古境内他是安全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于是他作为女王的贵宾暂时留了下来。他协助处理政务，或是帮助Noin秘密训练桑古军。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暂时的。
他从未忘记铭刻的仇恨。他想要杀死那场战争的指挥者OZ元帅Treize・Khushrenada，想要借助桑古无冕的力量令L4复国，想要毁掉OZ帝国执政的基础。Dorothy的防备没有错，他所希望的一切正是在将桑古神国推往危险的轮盘。
但是今天，当女王借Dorothy之口说出自己的承诺，他却忽然什么也不想了。
即便得到这样的承诺又能改变什么。OZ帝国已经占领了这世间一半以上的可生存土地，此时即便桑古神国一呼百应只怕也是回天乏力了。更何况作为OZ的内飞地主权国家，一旦女王表现出反对帝国的立场，只怕不消两天攻伐的部队就能越过国境线。届时挡在女王身前的只有Noir和她的500士兵，他们要如何守卫家园，Quatre又能如何帮助他们守卫家园呢？
他终于意识到之前自己所有的盘算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这一切绝望、苦痛、算计与抉择都不过四个月而已，不是很久――

“从重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