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名伤

“为什么想要离开？”
“……”
“为什么会与我在一起？”
“……”
那是冬天，很细很细的雪在不停的落着。天气很冷，脸被风吹得麻木。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前前后后。
在那样的冷夜中停住脚步，看着他脸上关切着追问的神色，他退后一步笑着，笑着，想要离开．然而他的手及时的伸出。
那时寒冷的空中，飘落灰白的雪屑。

细想起来，敏弥就是在这条街道上第一次见到他的。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进他喜欢的这家名为“天上人间”的酒吧。敏弥并不是喜欢在有阳光的时候泡吧的人，但他走了进去，很自然地跟着他走了进去，连自己都惊讶地走了进去。
与窗外的熙熙攘攘形成对比，白天的店里鲜有人迹。他象是为了契合相同的气氛似的显出与长相不符的慵懒与性感。清爽的木制桌面上孤独地摆放着一杯MAI TAI，浅黄地柠檬切片静静地浮在上端。他坐在窗边看车来车往，不可思议的可爱的脸侧向很亮的玻璃，可以听见背景中音乐在慢慢地流。
天气晴朗得异常，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射进来。若有若无的光晕沿着他单薄地身躯勾出轮廓，颜色浅到透明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忙碌地长街。
只是很可惜，无法清晰的看到凝神的那双瞳眸中的倒影。
……
是虚空吧…敏弥无缘由地这样想。
……
或者，只是一种无法企及的追求。

敏弥开始喜欢这家名为“天上人间”的酒吧，开始喜欢在白天坐在吧台边凝视窗边阳光中他淡金色的头发，开始喜欢两个人的酒吧中似幻似真的寂寞蓝调，开始喜欢秋季带着微冷触感的暖色日光。
只是，每天这样的凝视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好象一切都可能发生。
摇摇手中的BLUE LAGOON，光影变换中，杯中的冰蓝色漾出惹眼的光彩。
“HI，我的名字是敏弥…”连自己也惊讶的言语，竟如此毫无思考的脱口而出。敏弥怔了怔，疑惑地回望吧台，想确认自己是如何站到这里，却只见到BLUE LAGOON仍在令人目眩的晃动着，杯中的液体似乎幻化为各种各样的颜色。
柔和的光影有些异样的在他周围飞散出明亮的分子，木制桌上浅黄的MAI TAI似乎透明。同色的柠檬切片上残留着两个小小的虎牙印。
“是吗？”他抬头，不在意地，笑着
捉摸不定的浅色眼眸中分明淡淡掠过捉摸不定的距离。
他笑着，不在意地“我叫京。”

敏弥仍靠在吧台上，他仍坐在窗边，但他们已熟识了。街道上的梧桐开始落叶，好象枯叶蝶般在阳光下洋洋洒洒。偶尔的，敏弥会来到他身边坐下友好地打招呼，他转头，友好地笑着。
“你好象很喜欢MAI TAI。”他面前摆放着的浅黄液体与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他笑着
“你也不是很喜欢BLUE LAGOON吗？”他手中晃动着的冰蓝液体也与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敏弥也笑了
“是啊，十分喜欢。因为它很纯洁但又是烈酒。清澈毫无杂质的的感觉却又是如此激烈。使我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理由足够的心情，一边陶醉，一边麻木。”给出可以不必给出的理由，心中明白这是为了换得可以了解他的机会。
并不是很认真地，甚至连懒懒的目光也没有特意专注过来，沉默，似乎在思考。之后他又笑了，微笑着，给敏弥一种虚无地错觉。
“我喜欢MAI TAI是因为它的味道。朗母酒的味道，柑橙酒的味道，橙汁与柠檬糖水的味道，必打士酒的味道，诱惑的味道，拒绝的味道，就好象……”
冰蓝液体象被什么撞到似的摇出圆晕。就好象
……我初见你的感觉……
“……相爱的感觉……”

他仰头，令人无从把握的浅色眼眸中，动摇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程度上的礼貌笑容。敏弥心虚地低下头，果然还是不行，交往的事，他们果然还只是陌生人而已。
“这个，真的有些麻烦……”
他的表情比想象中多了一丝局促。
“……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敏弥微微抬起头，将目光投射向窗外。天空是美得令人心痛的水蓝色，包含着挥洒的金色阳光。长街上，人们忙碌地来来往往，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观注他人的思想。不知何时，背景音乐已经换成了钢琴曲，叮叮咚咚的，好象击打在脆弱的玻璃上。
柔和的光影使他脸上的表情纯真如同孩童，却即将微笑着做出残酷的决定。
有些游移的思绪，可以掩饰的心情，与人无关的失落。
然后他的声音悠然响起，竟带着一些意想不到的明丽：“我是说，恩，可以啊。”
这是比拒绝更令人吃惊的答案，以至于敏弥有些迷迷糊糊的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颤颤地回问了一遍“什么？你刚才说……”
他仍仰头，无心地，笑着
相互接触的目光久久没有分开。
他笑着，无心地“可以交往试试看。”

所谓的“交往”是几乎什么都没改变的生活，敏弥仍靠在吧台上，京仍坐在窗边。天空中开始飘落细碎的白色结晶。敏弥打响指的手犹豫了一下，才叫了一杯MAI TAI。京仍凝视窗外，没有理会不远处的恋人，心安理得地用这种方式履行交往的承诺。
那是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常有奇迹发生的值得纪念的日子。
说是奇迹也太夸张，甚至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的确有事发生了。
悬在门框的风铃因近乎粗暴的推门动作而猛烈地彼此碰撞着，素来悦耳的铃声显得疼痛。
随着寒风的袭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黑色的大衣上有着一层淡淡的白色。京收回了漫无边际的目光，抬起了头。好象感觉到他的视线，男人微笑着，轻轻拂了一下肩头。
细碎如同尘屑的东西飘落时，敏弥心中隐隐涌动预感。
男人要了一杯GRAVEYARD ，坐到京身边。
“我是薰。”简单的自我介绍，使他迅速地融入这家只有两个人的“天上人间”，并且迅速地融入这里简单的平衡。

之后的日子有些混乱得来不及人准备。
拥有火红色头发和永远乐天个性的堕威及看起来弱不禁风又沉默寡言的心夜的加入使得原本安静的“天上人间”刹时聒噪起来。他们都是薰的朋友。和敏弥一样，在此之前都不是喜欢白天泡吧的人。但在雪后晴朗得异常的阳光下，他们却坐在了一起。虽然各自有各自的理由。
敏弥仍靠在吧台上，京仍坐在窗边。不同的是现在，京的身边有薰而敏弥的身边坐着心夜。
堕威紧挨在心夜右边，以固有的方式活跃气氛。面前的血红色的BLOODY MARY是第三杯了，他却没有已醉或将醉的样子。心夜则低着头，刘海遮住了明亮而默默得眼睛，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堕威时不时的问话，一边偷偷瞄向美得令人心醉的敏弥，然后灌一大口PINK LADY ，藉此掩饰无缘由的脸红。
“喂，不要喝得那么急，会呛到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堕威说的话似的，心夜剧烈的咳嗽起来。脸变得更红，更惹人怜惜。
敏弥微笑着将视线从冰蓝的BLUE LAGOON转移到身边的朋友身上，却不经意地扫过窗边的两个身影。完美混合着浅蓝与银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来。
背景的电子音乐，清脆的，仿佛敲在玻璃上的冰粒的，无机质感。窗外的天色暗淡了下去，柔和的光晕编织下，不远处的两人的眼中，都有着轻微的朦胧。
他们正聊天，很快乐的样子，因为京在笑。
静默着收回滑出去的目光，敏弥低低叹气。记起京那句“可以交往试试看”，好象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嘛，为什么如今回想起来却这样遥远……远到中间已经有了三个人的距离，连想看到对方都要掠过室内的人们。
感到身边的心夜低下头，不知什么原因的完全沉默下来。独自面对冷场的堕威，终于也不再讲无所谓的笑话。隔着过道，可以听到薰的声音传过来，好象在说着考驾照这样的琐事。但京似乎很仔细的听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又一次转眼向他望去，却正好迎上他游走的浅色目光，这才急急忙忙地想到要逃避他的注视。
视线相遇的片刻立即相离，哪一束也没有逗留。
心毫无预兆的疼痛起来，敏弥将杯中耀眼的冰蓝色液体一饮而尽。
到底，他们也还只是陌生人而已。

心夜仍低着头，堕威仍以固有的方式活跃气氛，敏弥却心不在焉。他就象刚认识京时，凝视阳光中他淡金色的头发那样凝视窗边空着的两个位子。
今天，他和薰都没来。
有一种，不可预知也无法控制的空洞感，在心中扩散开来。
“敏弥，你今天怎么啦，特别奇怪啊。”称不上欢快但很堕威的语调隔着心夜响起。
有事吗？并没有特别的事。只是他和薰都没来罢了。
“薰和京怎么都没来啊？”
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也明白过来，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他和薰都没来而已，只是自己忽然那么想见他而已。
心夜的眼神变得委屈。纤细的手指缠绕调酒棒，冰块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以完全不加着重音的语调回答：“他们正为了参加今天的PARTY而准备呢。”
“PARTY？什么PARTY？”敏弥急切地追问。
堕威向前探出身子，不可思议地目光绕过心夜直接射向敏弥，然后以理所当然的语音，“当然是新年PARTY啦！”
新年？敏弥吃惊，已经新年了？
认识京已经半年了……？

敏弥执意也要参加那个新年PARTY。堕威抓抓火红的头发，露出为难的神情：“可是你没有恋人，如果有的话一起参加就没问题了。”
是吗？恋人？这是和恋人一起参加的PARTY？微微垂下眼睑，没有注意掩饰脸上落寞的神情。堕威被吓坏了，急忙又说：“没关系啦，一定要参加的话也没关系的，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到时候再随便找女孩一起混进去！”
“那你呢？，你和谁一起？”其实并不是特意想问的问题，却在问出后才发现当事人很想回答。
昂了昂头，堕威用近乎自豪的表情说：“当然是心夜啦！”
一边的心夜象被什么扎到似的颤动一下。
“哦？是吗？”淡淡的语调，完全不是想深究的口气，自然也没注意到一直盯着他的心夜一副要努力解释的样子。

低着头逃出了“天上人间”，发现室外凛冽的空气中，阳光一反常态金色得耀眼。抑制想哭泣而发痛的胸，拼命告诉自己，和他只是陌生人而已，只是陌生人而已，没有可以羁绊一生的牵系。可是为什么无法停止去在意，为什么还要自作多情？
刚才 喝酒时忽然忆起薰第一次走进“天上人间”时，心中隐隐涌动的预感。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在那时，在京抬头注意到他的那一刻，自己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不安。又或者说，其实在那时，自己已经开始嫉妒……
“可以交往试试看。”说这话时他笑，笑容很无心。
如今想起来，也许那时他根本就是说着玩的，根本没有把交往的承诺放在心上，所以，他笑。
可是……
可是……
可是，纵然是这样，依然喜欢他……从最初金色阳光下的邂逅开始，就已经无法摆脱。

安静地缩在角落，兰色的视线片刻不曾离开远处说笑的身影。PARTY中嘶哑的歌声突然显得嘈杂难以忍受。敏弥觉得自己很傻，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难受，为什么……
逃一般地，他离开了那里。午后飘起的大雪还没有停止的迹象．街道上一片银白，他看着一声不啃地跟在身后的心夜，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
“对不起。太吵。”
心夜低头，出神地望向地面，好象根本没在与人交谈“……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小时侯吃过雪呢。”无意识地捧起一捧落雪，他避开心夜的视线。
“现在可不行了啊。看起来虽是白的，其实脏得很的。”心夜小心地抬头，正遇上他回顾的冰蓝色的目光。两人在心中同时一震。
雪水渐渐地在他的掌心融化，手上的温度飞快的散去，他却不想回去。下了雪的都市，寒冷的空气意外地有清爽的感觉，仰头望着天空，没有一颗星星。隐隐约约的，听到什么地方的广播，在新年如此欢乐的日子谈论着爱断情伤的廉价情感故事。唇边掠过一丝笑容，他拍了拍手，垂下眼帘，看着融化的雪水从冰冷的指间滑落。
伸手拂过长得遮挡眼睛的刘海：“我要回去了。”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难受……
手上的液体仍残留着温度。
……为什么要哭？

“一杯TEQUILA POP！”有人坐到身边，点了一样的酒。伏在自己手臂上的敏弥微微侧头，不是京。当然不会是京，当然不应该还有所期待。
这是记忆中第一次来月光下的“天上人间”喝酒。一样的清爽的木制装修，一样的空灵的背景音乐，一样纯正的鸡尾酒。仍是很格调的地方，却少了很多早已习惯的东西，已经背弃的东西，必须剥离的东西。
似乎是因为对TEQUILA POP的烈度没有充分的估计，心夜轻声地咳了起来。
“傻瓜，TEQUILA POP不是这么喝的！”
正当心夜讶异的时候敏弥坐直了身子。习惯性地打响指：“一杯TEQUILA POP！”
“是烈酒，好孩子还是不要喝了。”敏弥用很冲的语气补充着，用杯垫盖住杯口，抓住杯子往桌子上敲，当杯中的气泡疯狂地冒上来时一口气喝完。
心夜赌气似的学着他的样子。七喜汽水的冲，龙舌兰酒的烈。
……好象没什味道……
……有点麻……
……晕……
如京眸子一般的淡黄色灯光制造着室内的暧昧气氛。
心夜用手托住头，抑制不断袭来的昏昏欲睡的感觉，但头脑仍不断沉下去。失去意识前，他看到如承受了“天上人间”的暗淡光线般晶莹剔透的，名为泪的东西，沿敏弥完美的侧脸，滴下来……

“那天，敏弥也在……”
“哦。”浅色的视线转到窗外，似乎很冷的感觉。没有露出意料中惊讶与不安的神情。
“好象是完全不感兴趣的回答嘛。”下雪之后路变得很滑，除非必要否则绝不愿多走一步，但现在却似乎只想感受冰冷的空气。薰知道京就跟在后面，他微笑。
他没有想回答的样子，一步一步很坚定地踩上厚厚的雪，听到它们发出很坚定的声音。
“你和敏弥，怎么了？”沉默了好久，薰回头。因为尽力想装出不在意的语气，所以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碰撞的震动才发现掩饰的不成功。
京摇头，笑着。“没什么…什么也没有。也许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寂寞的，才会傻傻的彼此要求交往的承诺。”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见面。带有秋季色彩的街道，忙碌的人群中，他知道，有一个拥有蓝色显眼头发和混合着银色与蓝色的眼睛人就一直走在后面。然后，他拐进“天上人间”要了一杯MAI TAI。温和的酒性中，他记住了那个人叫，敏弥。
开始总是很简单。
似乎有什么在手中渐渐滑落，虽然拼命要握住，却还是无法掌控……
可是，从来都不知道结束竟也是如此简单……

几天后再次见面时，正下着那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本来只想装作陌路人擦肩而过，却在同一 时刻意识到这也许是唯一一次告别的机会。天空中正飘落着雪，雍容而残忍地覆在对望着的两人身上。
“怎么？改喝TEQUILA POP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京仍要MAI TAI。语气却不似从前慵懒，显得有些平和亲切。
气氛压在低调，低头凝望酒杯的视线有些手足无措，“它比BLUE LAGOON 更烈。”
它比BLUE LAGOON 更容易麻醉心情。
“是吗？”似乎没有听出敏弥话中的含义，京学他那时的样子，晃荡手中的浅黄色液体，说着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圣经上说，神造了人，并看着他孤独。”
敏弥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但也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
“神看着人的孤独。然后，为了使他更孤独，给了他同伴。”目光黯然下去转向窗外，车来车往的街道上，橘黄的车灯透过玻璃上的冰花，化成朦胧的光线。
敏弥注意到他如从前一样平静地望着忙碌的长街，颜色浅到透明的眸子里平静地出现虚空。
“创造了人，却又想要他孤独……所谓神，也应该是很会嫉妒的吧。”
他从敏弥手中抽走形状优美的酒杯，“所以，我们都是寂寞的……”
不知为什么想起的是初次见面时他面前清爽的木制桌面上的MAI TAI ，孤独地摆放着。那是第一次在感觉上靠近他，那时就已经知道
他是寂寞的。
但他也是寂寞的。
所以，才会那么简单地跟他走进“天上人间”，那么简单地被他吸引，那么简单地说出希望交往的话语。

雪后异乎寻常的晴朗阳光下，低头说着“再见”，两个人向不同的方向离去。
然而，结束真的，那么简单吗……？

敏弥知道自己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他将视线从远处收回，对身边略显拘束的心夜微笑着，回答：“可以啊，当然可以。”只需要这一句，一切都会有所改变，一切都会从新开始。不会再有羁绊，不会再心痛。只需要这一句，心夜将是未来的中心。
无论是不是逃避的行为，敏弥都明白，从这一天起会有人全心全意地陪在自己身边，不会在空闲地时候想他，不会再想起他淡色的头发，不会再想起他凝默的目光，不会再想起他无心的笑容，不会再想起他困扰后的那句“可以交往试试看。”
酒杯敲打在桌子上发出闷闷的钝响，喷薄而出的气泡将敏弥呛出眼泪。心夜急忙靠过来，很轻很温柔地帮他拍背。
“没事的，没事的…”敏弥安慰。
心夜纤弱刘海后的漂亮眸子里写满了关切。敏弥心中一动。是的，心夜会紧张他，但，京不会。所以真的真的该结束了。
敏弥擦掉眼角的眼光，“已经没事了。”
–我喝的下烈酒，却止不住泪水……

“你们，分手了……？”低低地问着，明明早已知道了实情，仍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其实，只是想听他亲口证实自己的奢望。
“恩。”淡淡的口气，好象一切的发生不过是阵风，起了，过了，留不下半点痕迹。
“还会惦记他吗？”
“？”他不在意地笑，好象阵的不明白似的轻声回问：“你说什么？”
薰低头，望向杯中的GRAVEYARD ，是的，他不会惦记敏弥，甚至他从来不曾惦记敏弥。当然，更不可能惦记自己。
他又笑，无心地，“恋爱，只是人们为了摆脱寂寞的一种尝试，明知注定会失败，却仍无法停止追求的一种尝试。…………明明是讨厌交往的誓言，明明是讨厌恋爱感觉……”明明讨厌，却喜欢MAI TAI 的味道：朗母酒的味道，柑橙酒的味道，橙汁与柠檬糖水的味道，必打士酒的味道，诱惑的味道，拒绝的味道，还有那种唯一的味道。所以明明讨厌，仍会仰头笑着，笑着说出“可以交往试试看。”这样的话。
薰用力地将他瘦小的身体纳入怀中，不停地重复着：“因为大家都是寂寞的，因为大家都是寂寞的，你也好，我也好，敏弥也好，心夜也好，堕威也好，大家都是寂寞的。因为会冷，所以想要温暖，联系。想要在一起……”就象明知是几十亿光年之外的星球，仍要固执地发出电波一样。
“是吗？只是寂寞而已……”深埋在薰怀中的声音，隐约传上来，“只是寂寞而已！”忽然，看起来很纤弱的身躯挣扎着想要离开薰手臂的环绕，
……真的只是寂寞而已，吗？……

温柔地避开心夜的吻，敏弥抱歉着离开。秋季的落叶铺满他踏过的道路。
“请你不要再回来……”被手紧紧捂住的脸低了下去，“请你不要再回来了…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爱情……”
敏弥回头，看到金黄的道路上，这个季节不该有的露珠，挥洒出耀目的光芒。他惊讶。他从未见他哭过。
“因为寂寞的爱情，我不想要。”心夜仍哭，哭着，“不要你 因为寂寞而爱我……”
敏弥犹豫着，走开。早就应该知道，没有开始，就决不会有结束。无论那是怎样的开始。
不知不觉，抬头看到“天上人间”熟悉的招牌。7个月中被压抑的思念一下子清清楚楚地浮现上来。
推门而入，是熟悉的布置与背景，熟悉的鲜有人迹，熟悉的MAI TAI，熟悉的车来车往，还有他熟悉的不可思议的可爱的脸……

敏弥轻轻走进去，好象怕会吵到他。
天气象那天一样晴朗得异常，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射进来。若有若无的光晕沿着他单薄地身躯勾出轮廓。
似乎时间又回到了从前，懒散的洒得到处都是的秋日阳光；淡黄色的MAI TAI，冰蓝色的BLUE LAGOON；只有两个人的“天上人间”……
颜色浅到透明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忙碌地长街。
窗上清晰地有着敏弥的影子。

“那时，为什么想要离开？”不知为什么，敏弥追问从前。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京想要离开，为什么自己想要离开。
“……”他微笑，结帐出去。抬头望向灰色的天空，有一点点不确定的感觉。
“为什么会与我在一起？”敏弥跟着跑了出来，仍然很固执地追问。其实并不是那么想要答案，却是那么想要未来。
“……”他仍微笑，无心地转过视线。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那是他们相遇后的第二个冬天，很细很细的雪在不停的落着。天气很冷，脸被风吹得麻木。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前前后后。
“为什么？！”
他的微笑漫无边际。“没什么理由。”因为他知道，无论喜欢也好，讨厌也好，他想要的，只是一种无法企及的追求。所以明明知道只是一种没有胜算的尝试，还是会走下去。
在那样的冷夜中停住脚步，看着敏弥脸上关切着追问的神色，他退后一步笑着，“单恋也好，交往也好，想念也好，都只是联络彼此情感传达的。”然而方式再多，规则再复杂。到了最终，我们也和所有人类一样，不过是孤单的存在。
所以，他退后一步，笑着，想要离开。然而敏弥的手及时的伸出阻止。
那时寒冷的空中，飘落灰白的雪屑。从来就没有过承诺，甚至没有喜欢或是爱的言语。只是－－
两个人之间，偶尔可以感受到的一丝牵系。
……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